尘世不怜人卑怯。

【枕梦山河48h活动 || 8.5 00: 00】青山揽梦/穿越后在死对头的床上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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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灵神】

羽灵神现在很慌张。

他穿越了,准确地来说:魂穿。他伴着宿醉的头痛感醒来,唤人伺候洗漱。几个眉目英气的侍女应声而入,领头的侍女浸湿帕子,拧了拧,走到羽灵神的床头。

羽灵神没去看她,按了按眉心,他想不明白,睡前应该喝了醒酒汤,可为什么还有种强烈的不适感。当侍女的帕子快贴着羽灵神的脸的时,羽灵神终于抬眼,看到她的模样后猛地抬手格挡住她的手腕,侍女吃痛一声向后仰了仰但很快稳住身形。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认识她,英女侠身边的侍女。

侍女反应得很快,没有介怀他刚刚的动作,温柔但清晰地询问:“小姐可是还头痛?”

小姐?羽灵神这才打量周遭的环境,细密阳光透过雕花窗洒在工笔山水的屏风上,身旁的侍女们都比平常官家丫鬟更大气利落,卧榻是悬着藕色暗绣梅花纱帐的拔步床,他缓缓掀起被子看了一眼。

“见鬼。”

  

【英女侠】

“见鬼。”英女侠来到书房,看到满屋子自己的画像脸都绿了。

“这些……”英女侠把头微微偏向身边的小厮,小厮迅速回应:“这些画到了定期晾晒的时候,少爷昨个交代了一句,下人们今早就在箱子里拿出来挂着了。”

英女侠沉默了,挥了挥手让书房里伺候的下人忙自己的。她在书桌前坐下,环视四周。

想来羽灵神也知道这件事荒唐,不敢明目张胆地把画搁在屋外晾晒,只是挂在屋子里,但这也足以让英女侠震惊又尴尬。

她的目光一一略过画像,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像一个旁观者在看一位女子的经历。她或嗔或喜,或端庄大方,或意气风发,最终,英女侠把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画像上。

这一幅显然是新画的,画里的她身着月膘间赤金色骑装,手执长鞭,足蹬云靴,骑在枣红大马上淡淡回眸,玉羁金勒,宝蹬花鞍,艳色耀目。

这些画中人明晃晃地昭示执笔者的心意:

  

【羽灵神】

她可真美。

羽灵神任由丫鬟们为自己梳洗打扮,他对着铜镜,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又迅速落下,指尖在桌下局促地捻了捻。

铜镜中他的面色发白,现下倒不头痛了,但他想到了书房里的画。

羽家的家主绥远大将军和英家的家主昭武大将军都是一品武将,手握重权,位列三公之上。再往上数一辈,两位大将军故去的爹都是随着本朝开国皇帝打江山的将领,是以两位大将军谁也不服谁,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万事非得争个高低,不仅朝堂上各有见解,私下里见了面也要吹胡子瞪眼,回家还要教训子辈不能被比下去。

作为各家唯一的嫡系,羽灵神和英女侠从小被耳提面命,两家的小辈又以他们俩为首,各项技艺都是卯足了和对方较劲。

他想到了英女侠看到了他的画。

他想不到她看到死对头画了一屋子的她会是什么反应,是发怒要撕碎他还是恐惧他是个变态。


【英女侠】

简直荒唐!

英女侠抬手挡住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昨日是七夕节,本朝风气开放,娱乐活动也多,年轻的公子小姐们相约游玩是不被约束的,宋阁老家的大公子办了场夜宴,邀请相熟的公子小姐赴宴。他们这群朋友多是豪爽这褂的,英女侠运气好,七夕休沐第二天还轮休,再过一日又是万寿节,喝酒直往尽兴了喝。

宋家行事惯来风雅,宴席摆在水边,英女侠在觥筹交错间茫茫然看到水中月亮的倒影直晃,便知自己是醉意上来,差人向大公子知会了一声,起身离席,打算吹吹凉风醒酒。

因着知晓英家和羽家的关系不好,游戏时其他人都自发把他俩坐席隔的远远的,看到对方在哪都难,没承想她随意走走竟与他打上照面,之后她便醉晕了过去。

本以为大醉了一场在羽灵神的身体里醒来已经足够荒唐,看着满屋子的画英女侠方知什么叫天外有天。

她起身拂袖离开。小厮正了正被她衣摆蹭歪了的画,紧随其后。

匆匆间他似乎看到画上有未干的墨迹。


【羽灵神】

羽灵神收拾齐整上了马车。今日是万寿节,赴宫宴便没有穿武装。他身着胭脂色留仙长裙,披牙白色云雁细锦衣,腰间坠红穗白玉,侍女为他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顶插榴花步摇,剩下半头乌发垂落身后。无论是武装还是赴宴装扮,英女侠一向有种大开大合的美丽,配上她淡然明亮的黑瞳,夺人心魄。

他在马车里把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整理衣服又摆弄发梢,十分紧张。他要见到英女侠了,他想,如今她对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他该怎样同她解释,这样一直想着就想到了宫门口。

两个大将军在宫门口碰了个脸对脸,这种日子不好争执,互相见了礼就瞪着眼往里走。英女侠淡淡看他一眼便随父亲走了,一直到落座他们也没说上话。羽灵神心里发紧,黯然伤神,心道她果然不愿意同自己交往了,再转念一想他们平日里的交集也是这样寡淡,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群臣落座,皇帝带领皇后和一众妃子步入殿中,这位年轻的帝王励精图治,有着雄才大略,众人皆山呼万岁。皇帝坐于上首挥手开宴,之后便是献贺礼和一系列的歌舞,羽灵神心不在焉。

“绥远大将军、昭武大将军,听闻你们家里两个小将军前段时间在京郊演武场骑射比试中并列第一?”忽听皇帝开口,两个大将军赶紧招呼儿女起身。

羽灵神和英女侠行至中间向皇帝行叩首礼。

  

【羽灵神与英女侠】

“有段时日没看见你们两个了”,皇帝微微笑着,缓步走向下方,说道:“朕得了一把好剑,名为紫电,两位爱卿实为国之栋梁,这可让朕有些为难,这把剑该赐予谁?”

“陛下”,羽灵神先开口:“臣武器为双短剑,在臣眼中,双剑攻敌相辅相成,宝剑虽好,但不适合臣。” 

“臣擅使枪,只愿在枪术上愈战愈精,故臣并不肖想宝剑。”英女侠接着道。

“两位小将军谦逊,朕心甚悦”,皇帝抚掌大笑:“朕还有一把宝剑,名曰青霜,是紫电的双生剑,就赐你二人一人一把吧。”

“下谕”,皇帝转身坐回龙椅,太监已铺好纸笔。“羽家子与英家女端方恭谨、勇武聪慧,擢升羽灵神为正三品征西将军,封号赤霄,赐紫电;擢升英女侠为正三品定北将军,封号霁月,赐青霜。”

朝中似乎无人不艳羡这份恩宠,英女侠和羽灵神原为正五品将军,两个家族的发展已是顶顶好了,现下升为正三品将军,且皆有封号,当真是无上荣宠。

在轮番的恭喜之后,皇帝又点了几个臣子,另有大臣家的女儿献艺,等众人的目光从他们两个转移过去了,英女侠起身端着酒杯向羽灵神走来,羽灵神心里一慌,但随着她的靠近,不知为何竟又慢慢地平静下去。

英女侠在他的面前站定,说道:“霁月,今日不宜动刀枪,若有机会我们二人定要用天子赐剑比试个高下。”

羽灵神扶了扶发髻,指尖蹭过钗子上的流苏,随着起身的动作又略过腰间的玉佩,他为自己斟了杯酒:“赤霄将军说的是,这样好的剑应当在终南山照月湖这种风雅之地比试才更为相称。”

英女侠似在思考,手指轻轻在杯底敲击了三下,说道:“照月湖风雨桥观景向来不错,霁月将军好见识。”

她双手覆上酒杯仰头喝了个干净,翻覆酒杯向他示意。

羽灵神与她相对而饮,英女侠没再与他说话,返身回席。

整场宫宴,二人再没交流。

黑夜凉如水,打更人敲响了三声。

英女侠走到桥中央时,羽灵神已经站在月光下。

他道:“霁月,你来了。”

“我来了。”英女侠上前与他见了礼。

“三日前的晚上你还记得吗?”羽灵神抬头,看着原本属于他的瞳仁映照着她的面容与月光,他突然不想听到她的回答,便再问道:“簪子带了吗?”

“带了的。”英女侠点点头,从衣襟里拿出簪子递给他,是一根品质极佳的女式玉簪,晶莹剔透,雕样精美,在月光的照映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他没有接玉簪,而是拔出了头上唯一的一根簪子,满头青丝落下,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簪子,除了看上去很锋利再没有别的值得评说的地方。

“你那晚醉酒可能记不清发生了何事,但我……”英女侠觉得他的尾音在寂寥的夜晚沾染了些月色的缱绻,他接着说:“我并未大醉,大致能猜到我们互换的原因。”

羽灵神抚上腰间的玉佩,但目光并未从英女侠身上移开,说道:“这对玉佩是我们的祖父在先祖皇帝建国后打下的,曾请高僧供奉,祖父传给了父亲,父亲又传给了我们,几乎从不离身,那天晚上我们相遇后不小心磕碰,血液蹭到了对方玉佩上。”

他执起她未拿玉簪的手在她指尖轻轻扎了一下,一滴血液涌出,又在自己的指尖扎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簪子扔到了湖里,打碎了水中的月亮,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他接着道:“我们试试。”

“三、二、一。”英女侠听着他的声音流淌在夜色中,在声音将将落下时将触碰到他腰间的玉佩,与此同时,羽灵神上前半步碰到了她的玉佩。

英女侠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因为惯性快要向前跌到地上去,羽灵神用双臂环住了她,她眨了眨眼睛,眼中景色变化,才发现他们的位置已经对换。

她的下巴落在他的肩头,十息之后,羽灵神放开了她。

只是短短十息。

“霁月,别讨厌我”,他认真地看着她,摊开掌心道:“这支簪子是送给你的……”他顿了顿,有些局促地问道:“我可以为你挽发吗。”

“好吧”,英女侠点了点头:“我替你多上了一天班,就当是你的赔礼了。”

羽灵神微微低头,拢起她的发,他抿着唇,将簪子攥得很紧,为她挽发时却很轻柔。

当他的手放下之后,英女侠返身离开,错身的时候羽灵神听到她轻灵的声音:

“赤霄,你要保重。”

「人生背负重剑与诀别,祝你此行多皎月。」

  

【英女侠】

英女侠回到家后看到有人站在她的院门口,那人望着月亮,侧对着她,婆娑的树影落在他伟岸的身上。

“阿父?”她唤道。

“回来了”,高大的将军转身看向她,半晌道:“阿英,阿父对不住你。”

英女侠摇摇头道:“阿父,没有的事。”

她目送父亲离开。昭武将军喃喃的一声“回来就好”被吹散在风中。

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一道谕旨,皇帝命她率军北征,羽灵神则率军西征,其他方位也各派有将军出征,两大将军坐镇京都。这些蛮族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万寿节上还对他们微笑的皇帝如今会说出“蛮贼频扰边地,兹命霁月将军戡乱以武,威振夷狄”这种话。

这仗一打就是两年,寒来暑往,他们于风沙中逆行、于大雪中谈笑,英女侠身边的人越打越少,每一场战役都有相熟的战友离开,然而士气不减分毫,她调兵遣将、愈战愈勇,明亮的眼睛几乎可以照亮北地的黑夜。

在倒数第三场战役中,最得力的副将为了掩护她死了。一只箭将他射了个对穿,箭头几乎要碰到英女侠,温热的血溅在她的面颊上、脖颈上,副将目眦欲裂,却不是因为疼痛,他濒临断气,还向她伸着手,似乎想使力气将她推离这片人间地狱,不断地说着将军快走。

倒数第二场战役她被敌军的头领砍伤了左臂,几乎只剩一点皮肉黏连着,露出白骨,又很快被汩汩的血流掩盖,回营之后她拜托军医和身边的将领压下消息,包扎好伤口尚来不及修养,隔天便穿好铠甲,弃瑶光双剑而佩青霜,带领将士们发起总攻。

「亲手将痛撕成雪,挥师天地风如铁。」

英家定北军大胜,英女侠束着高高的马尾,在马背上举起青霜剑,笑着高唱凯歌,士兵拥簇着她,脸上泛着喜悦的光。

待士兵在匈奴王城驻扎下来,英女侠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

    

【羽灵神与英女侠】

皇帝派军驻扎北地,定北军班师回朝,新的副将多次劝说英女侠待她伤养好再返京不迟,没有大军回朝主将不在的道理,英女侠只是笑,道:“你们先去吧,待我伤好一人快马追得上你们。”

临行将士们向她拜别,她站在城楼上摆摆手道:“去吧。”副将翻身上马,已走了一段又忍不住回头看向他的将军,她只是遥遥朝着他们笑着。

待她伤好,皇帝派一队轻骑将她送到一竹居外,羽灵神在马下向她伸出手:“阿英,你来了。”

“我来了。”英女侠将手放入他的手掌中,翻身下马。

月上枝头,羽灵神与英女侠并坐在院中的木几前,皇帝身边的内侍端来两杯酒:“请两位将军用酒。”

“辛苦公公了”,羽灵神与英女侠对望一眼,平静道:“请为我们的父亲捎一句话。”

“阿父,这是我们的选择。”

内侍心头一震,恭敬地行了退礼,退到了院外。

杀死他们是君王的选择,为这个国家而死是他们的选择。这个结局他们在很久之前就预见了,能在平定天下后,还有彼此陪伴,已经极好极好了。

“阿羽,你愿意陪我练剑吗?”英女侠眼中盛着一汪月光,她拔出剑,笑问。

 “乐意之至。”羽灵神向她行了一礼,他心里欢喜,冁然而笑。 

英女侠几乎记得和他的每一次相遇,她记得他与她比武时的潇洒落拓,记得他劲装上马的明朗俊逸,记得他身着宽袖锦衣谈笑时的风流隽秀,她亦记得两年前七夕的夜晚。

她醉极了,看到远远一个人向她走来,心里忽然有些雀跃,侍女要扶她,她搡着侍女让她站远些,手指在推搡间被剐蹭出了一个口子,那人加快步子走来扶住她,有些无措地哄她包扎伤口。她不理这茬,兀自打量着他,少年绯衣玉冠,身姿挺拔,在月光下皎皎如松竹。

英女侠开口认认真真对他说了一句话便向地上栽去,羽灵神迅速将藏在手里的簪子尖端转向自己,抬起另一手护住她的头,慌乱间他的手指被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最终,他仰倒在地上,英女侠被他拥进怀里,阴差阳错互换了身体。

身体换回来之后,羽灵神在书房里的画上看到了英女侠的那句话,他便知道,她是记得的。那句话是: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紫电与青霜在夜空中相击相和,两道身影婉若游龙。他们在合练双人剑法,这是羽灵神和英女侠第一次向对方拔剑却不是为了比试。他们从未合作过,却心意相通到仿佛并肩作战多年。两把宝剑挥向天地,这是一场绝世的剑舞,无人观赏,却绝不寂寞。

羽灵神和英女侠没有喝送来的毒酒,他们始终是笑着,在这场剑舞落幕之时将剑刺入对方胸膛,像要把全身的爱意贯进去。

一个时辰后,内侍进来,看到两位将军相互依偎着,躺在辽阔旷野上和皎皎月光下。

在自由自在的风中,仿佛睡着了。


后,史书载:

康宁十二年,赤霄将军灭羌族,霁月将军除匈奴,皆重伤,遣兵先归,然两将邀于蛮余孽,战死。帝闻之泣,昭武大将军与绥远大将军以儿女亡不肯与政,还兵柄,举族归,帝感两将之功,厚其家。

赤霄将军与霁月将军,骁勇者,薨年二十一。

(图cr:亖筒)

  

朋友看完青山后恰好收到了一条推送:“两个人终于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在写的过程中我不断问角色“你们会怎样”,然后写下他们的答案。他们生而为天下,死而为天下,所有的心意藏在使命下秘而不宣。最让我难过的不是他们没有痛痛快快地爱过,而是从始至终他们没有哭过,哪怕是隐忍的、无声的一滴泪。恭谨克制、杀伐决断。他们最为清醒,唯一昏头的事情却是爱上了彼此。直到最终才心意相通,而唯一能对方做的事,是亲手杀死对方。

我对他们说:“我舍不得。

他们回应我:“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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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文汇总:

剑侠客视角短文:《一杯无》 

骨剑文:《天下无双少年人》 

连载文:《山不让|非正常穿越之我不是陆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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